甘孜日報 2019年04月29日
行駛在冰雪道上的郵車。
其美多吉駕駛郵車通過雀兒山。
在郵件運送路上的其美多吉。
其美多吉在雪地里上防滑鏈。圖片 周兵 攝
◎見習記者 唐睿 本網記者 馬建華
記者認識其美多吉，是緣于多次對他的采訪，2017年9月26日，有“川藏第一高、川藏第一險”之稱的雀兒山隧道建成通車，作為第一輛通過雀兒山隧道的社會車輛，其美多吉難掩激動之情，標志著他20多年闖過雀兒山“鬼門關”的經歷從此被寫進了歷史，他激動地說，隧道建成通車，郵件運送更加安全和快捷，鄉親們走上了幸福路、經濟路、致富路。茫茫雪域高原，一輛綠郵車，其美多吉一開就是30年。“川藏第一險”的雀兒山，懸于絕壁的云中路，其美多吉每個月都要翻越20多次。歲月催人老，卻讓其美多吉老驥伏櫪；險途令人膽寒，其美多吉卻勇往直前……2018年1月，交通運輸部在北京舉行其美多吉先進事跡報告會，記者奉命采訪過雀兒山五道班的工人、他的同事等，他的故事讓記者為之動容。
“只要有郵件，郵車就得走”
其美多吉的家鄉在德格縣龔埡鄉，在他的印象里，因為交通不便，高原上的車很少，家鄉第一份報紙是郵車送進來的，第一份中專錄取通知也是郵遞員送來的。在少年時期，其美多吉便萌生了想當一名郵車司機的念頭。
18歲時，其美多吉不僅學會了開汽車，還會修車。1989年，德格縣有了第一輛郵政車，需要招聘司機，其美多吉憑借過硬的本領，成功應聘為郵車駕駛員。其美多吉用30年時間跑了140多萬公里，只為將每一份承載著愛與信任的郵件送達。
從甘孜縣城向西行進，郵車越有著“川藏第一險”之稱的雀兒山。路面隨著海拔攀升不斷收窄并越發顛簸。車輪碾過之處，塵土卷著碎石滾下百米懸崖。
“最危險的路段就是從甘孜到德格，尤其是雀兒山，夏天的時候要行駛6到8小時，冬季從十月到次年5月，整個山上都是冰雪路面，剛上山可能是大太陽，到了山頂就不一定了。”在其美多吉看來，高高的雀兒山荒涼孤寂，自己駕駛著郵車送來的家書和外面的訊息，對高原上的父老鄉親來說就是最溫暖的慰藉。
談起第一次翻越雀兒山，其美多吉印象深刻，“路面窄，我比別人速度慢很多，后面的車不斷按喇叭想超車，但沒地方讓啊，只能開到路寬的地方停一下。因為真的太緊張、太小心了，整個車速不超過10碼，停下來的時候，我發現車轱轆都發燙了。”
2016年除夕，其美多吉遇到了“風攪雪”，大雪幾乎掩蓋了整條公路，無法前行。路上沒有其他車輛，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手機也沒信號。其美多吉擔心郵件安全，不敢離去，只能在山中陪郵車一起“守歲”。直到第二天，同事派車來尋找徹夜未歸的其美多吉，叫來幾個熱心百姓，五個大男人花了4小時，才用鐵鍬扒出了一條車子能勉強駛出的道。
“下雪天行車的時候，必須要放慢車速保證安全。”“我們一趟郵車不是一兩戶人的郵件，肯定是上千戶客戶的郵件，他們拿到郵件高興的時候，我們做的事也得到了肯定！”出車途中，其美多吉不斷向徒弟洛絨牛擁講述注意事項。多年來，其美多吉以身作則，帶出的十多個徒弟，都成了雪線郵路上的骨干。
“只要有郵件，郵車就得走；只要有人在，郵件就會抵達。”30年來，其美多吉一直抱著這樣的信念。
“每當看到學生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喜悅的表情，每當看到父老鄉親興高采烈地拆開千里之外郵寄來的包裹，我就覺得我做的工作很有意義。”在其美多吉看來，千里郵路，是父老鄉親的希望之路和致富之路。
“只要上了郵車，我就得盡力干好”
雀兒山隧道已于2017年9月26日建成通車，邁開了風雪交加的危險路段。在其美多吉的雪線郵路生涯中，雀兒山是一條時常與死神相伴的恐怖之路。漫天的風雪讓人無法分清天空和大地，其美多吉的郵車總是在雪山之上碾出第一道轍。
川藏線甘孜段經常遭遇暴風雪和泥石流，塌方滑坡是家常便飯，很多路段只能單邊放行，通常是郵車打頭陣。郵車過了，其他客車、社會車輛才敢小心翼翼地通行。
其美多吉的線路途經雀兒山埡口海拔5050米，道路曲折險峻，幾乎是在絕壁上開鑿的，一面是碎石懸掛，一面是萬丈深淵。“每次經過這里，都要小心翼翼地查看左右車況。”逾十噸的郵車經過這里，每一次加速、換擋、轉向，都如同與死神博弈。至今，回憶當年遭遇的險境，其美多吉仍心有余悸。
2011年，其美多吉即將結婚的大兒子突發心肌梗死，撒手人寰。兒子去世，其美多吉正在雪線郵路上奔波，回到家里，抱著兒子冰涼的遺體，這個堅強的康巴漢子不禁放聲痛哭。“沒有能夠見到兒子的最后一面，這個痛苦可以說是痛不欲生的。”擦干憂傷的淚水，料理完兒子的后事，其美多吉開著郵車走在郵路上，望著白雪皚皚的雀兒山峰，其美多吉無比思念早逝的兒子，生性開朗，喜歡唱歌的其美多吉變得沉默寡言。
其美多吉在駕駛途中曾多次遭遇狼群。有一次，有8匹狼在郵車周圍來回走動，可是在深山長大的他并不懼怕。“我知道狼群只要不餓是不會攻擊郵車的。”
2012年7月的一天，其美多吉途經318國道雅安市天全縣境內。行至一個陡坡，他將車速減慢。就在這時，突然出現了一群手持砍刀、鐵棒、電警棍的人。“大件不離人，小件不離身”是對機要郵件管理的特別規定，其美多吉攔在了郵車前，歹徒掄起兇器刺向他的頭部、手臂、后背、臉上。他身中17刀，肋骨被打斷四根，頭蓋骨被掀掉一塊。出院后，左手因為肌腱斷裂一直無法合攏，其美多吉不得不暫別崗位。接連遭遇精神和身體的重創，其美多吉并沒有向磨難低頭。為了重返郵路，他四處求醫，依靠過程極度痛苦的辦法使左手康復。一年后，不顧同事和家人的勸阻，其美多吉再次開上了郵車。
鄉親們一看到綠色的郵車停靠，便會一起圍過來。這時候，看著鄉親和孩子們臉上期盼的目光，其美多吉就會感覺這不僅是一份工作，“這真的就是在做善事，也是我做這份工作最幸福的時候。”
其美多吉最怕冬天，路旁的飯館、商店陸續鎖上了大門，在外奔波的人都回家了，他卻要孤單地行駛在這條路上。“特別是臨近春節，別人在家團圓，只有我們開著郵車，離家越來越遠。其實，我們心里也盼著團圓啊，但我們的工作不能停下來，郵車必須得走。”雖然如今快遞發展迅速，但是在山高路遠的德格縣，大部分時間其美多吉的郵車便是這里的鄉親唯一與外界聯系的橋梁，而每年送高考通知書的時候，按照他的話說，是最幸福也最有成就感的時刻。其美多吉記得，每年到送高考通知書的時候，德格縣的鄉親們都會從家里跑到郵車的分揀點。
“做點善事好事，我感到格外幸福”
30年來，其美多吉從沒有出過一起事故。這不光源于他膽大心細的性格，還有高超的技術。談起雪路駕駛的經驗，他侃侃而談。“很多司機看見雪路就慌了，不光開得慢還喜歡踩剎車，這就容易讓車輛失去控制。”看見牛羊在馬路一旁，按喇叭也是有技巧的。他說，不要在快接近牛羊時按喇叭，容易對牛羊產生驚嚇。“提前50米按喇叭，如果牛羊沒有動靜就直接開過去，不用再按喇叭了。”
團結友善，熱心助人，這是其美多吉的赤城情懷。在川藏公路上，經常出現車輛拋錨、發生高原反應的情況，其美多吉和他的同事們駕駛的郵車已經成為了川藏線的一面旗幟。由于他們對道路熟悉、駕駛技術好、總是熱心幫忙，被譽為高原上的“雷鋒”，遇到困難看見郵車過來，大家就仿佛看到了救星。雀兒山下大雪，外地車輛不敢過。為了疏通道路，其美多吉會冒著零下10多度的嚴寒，主動幫助社會車輛加掛防滑鏈條，也經常會幫助把車開過最危險的路段，有時一開就是20多輛車。2017年2月春節剛過，春雪封山，有些貨車司機在雀兒山上堵了半個月，無法與家人聯系。其美多吉帶著交警一起疏通道路，為過往司機提供幫助。
2008年，一隊軍車被困在雀兒山老虎嘴的陡坡上。其美多吉上前問詢，得知部隊有緊急任務，但積雪已被壓成冰，路面打滑，異常危險。其美多吉二話沒說，爬上最前面的軍車，發動引擎，將車穩穩地駛上了陡坡停穩后，他又返回到被困車隊，爬上第二輛軍車……如此往返，一個多小時后，20多輛軍車終于順利前行。
原甘孜縣雀兒山五道班班長曾雙全說，其美多吉是他最好的兄弟。我們與家人的聯系主要依靠書信往來，郵車駕駛員總是不厭其煩地幫助我們發電報、送信件、郵寄匯款，久而久之，道班每一名工人的家庭地址，郵車司機都已經爛熟于心。每個月要跑20趟甘孜到德格郵車的其美多吉得知工人們的困難后，主動提出在不影響工作的前提下，幫助我們采購糧油蔬菜，在他和兄弟們的堅持下，我們的生活物資得到了保障。有時候，其美多吉等郵車司機還把他們隨車帶的食品贈送給工人，找他們辦事就像自己家人一樣，讓我們放心。
而經常跑德格縣的司機，大多也認識這位熱情的“老大哥”。其美多吉的老站長生龍降措說過一句話：“別人有困難，我們一定要幫，不要把郵路的優良傳統丟掉了。”多年來，其美多吉一直記著這句話，他隨身攜帶的氧氣瓶、紅景天等物品，在危難關頭挽救過上百人的生命。在司機發生擦掛引起糾紛時，其美多吉也會出面調解，大家也都對他的處理意見很服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