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21年01月14日
◎周華
有人說，雪是人間的精靈，是上帝賜給人類的禮物。 對于雪，古人已經寫出了很多絕美的詩句。只是因為沒有影像記載，無法知道古時候的雪是不是比現在的更美？
最近的成都，因為飄落了一點雪花，竟然在微信和抖音短視頻里刮起了一陣“雪風”。有位好友在朋友圈里寫道：“下了點碎雪，朋友圈都亂了，嘴饞的人要吃火鍋，炫富的要穿貂，臭美的要拍照，矯情的要寫詩，單身的要找人散步，浪漫的要堆雪人，秀恩愛的要一起白了頭……雪是好雪，只是人不正常了！下雪的確是成都人冬天的大事。”
下雪成了成都人冬天里的大事，想想也是不正常了。冬天里的“大事”其實挺多的。可以聆聽年的腳步；可以感受季節的氣息；可以曬一窗臘腸，把幸福的味道彌漫開來；還可以去杜甫草堂觀臘梅、品香茗，讓淡淡的梅香伴著自己去迎接春天。不過，反過來想一想，為什么盼下雪就不正常了呢？雪不是人間精靈嗎？
其實成都人盼下雪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隨著全球氣候變暖，四川盆地能見著雪的機會是越來越少了，詩人杜甫那“窗含西嶺千秋雪”的意境，早已成為留在成都人心中的美好記憶。
故鄉與成都算是近鄰，都同處四川盆地西緣，氣候條件也比較接近，所以，如果要說觀雪，可能兩地人的心態也比較接近。
小時候，故鄉的雪并不像現在這樣稀少，相反，每年冬天，晶瑩的雪花都會如約而至，不過那個年代物質不算豐富，吃飯穿衣都成了問題，人們不盼望下雪，也就再正常不過了。盡管如此，但到了隆冬時節，當人們把能穿的衣服都穿上時，離下雪就不遠了。每次下雪前，天氣都會變得異常寒冷，等到潔白的雪花把村莊、田園都包裹起來時，大人們就圍坐在火塘前烤火，唯有孩童們不怕冷，用一雙凍得像胡蘿卜的手，在雪地里堆雪人、打雪仗。一時間，除了橫飛的雪球外，濕潤的空氣里還充滿了爛漫和快樂。
故鄉的夏天很熱，不少人都會生痱子，據說用雪水洗浴，可以預防生痱子。所以，每當大雪飄飛時，外婆就會準備好瓦罐，忙著收集白雪。每到那時候，玩雪的孩童們會一本正經的幫助外婆掃雪，然后把雪放在大鐵鍋里融化，將其涼冷并裝進瓦罐密封起來。密封瓦罐的泥是故鄉特有的白鱔泥，這種泥密封的瓦罐會保證罐子里的水不蒸發。事實證明，外婆的這種預防痱子的土方法還是比較管用的。那些年，家里根本就買不起痱子粉，但我和妹妹們卻從未生過痱子，這與外婆收集的雪水不無關聯。
雪水可以防痱子，雪也可能殺死害蟲，瑞雪兆豐年就是這么得來的。那時候農藥還未普及，農人的收成與天氣有著極大關聯。每當瑞雪降臨時，外婆總會說：莊稼會有好收成嘍。讓人奇怪的是，每當頭年冬天降雪時，次年都會風調雨順、糧食豐收。于是，下雪成了豐收的好兆頭。
如果說故鄉的雪溫柔、纏綿、浪漫的話，青藏高原的雪則要粗獷、豪放得多。
海子，其實就是湖泊的意思，與海子相伴的，大多是冰川雪山。在青藏高原上，因為天然湖泊很多，所以有很多山被人們稱為海子山，而我這里所說的海子山，則是理塘通往巴塘要經過的一座大山。
說它是大山，其實如果僅靠目擊的話，它并沒有想像中的高大、雄偉，但如果說測量其海拔，它則達到了近五千米的高度。在海拔如此之高的地方，冰雪自然成了人們視線中的常客。
在海子山，一年中要想不見到雪是很難的。每年九月份，壓草雪就會從山頂向山下的草原壓縮，直到把草原上唯一的一點綠色都染黃時，大雪就會時常光顧草原。其實第一次從海子山經過，我就領略過大雪的瘋狂。還記得汽車從理塘縣城駛出不久，漫天的雪花便接踵而來。大片大片的雪花從天空傾瀉而下，草原上的帳篷和牦牛很快就成了一座座“雪山”。車輪上的防滑鏈發出的聲音清晰可辯，客車前擋風玻璃上，瘦小的雨刮已經無法轉動。司機把車速降到最低，但客車仍然不時左右搖擺，讓初上高原的我嚇出了一身冷汗。每行駛一段距離，司機就會停車清理前擋風玻璃上的積雪，就這樣，在雪地上奔波了三個多小時后，在快接近海子山下的那個道班時，公路上的積雪已經讓客車再也無法前行。
雪并沒有停止的跡象，公路上的積雪已經有半米多厚，路上根本就見不到來車。“大雪封山了”，司機隨口說出的一句話，頓時讓旅客產生了一陣不小的騷動。值得慶幸的是，在距客車不遠的地方，剛好有一座道班房。
風就像要把人吹跑一樣，雪擊打在人的臉上，一股冰涼的痛一直沁入心底。在潔白的世界里，半米多厚的積雪讓不到兩百米的距離變得比二十公里還長。憑著車上唯一的一把鐵鍬，年輕人輪番作業，終于鏟出了一條雪路。雪路就像戰壕一樣，一直延伸到道班，當一個個形似雪人的旅客出現在道班房時，道班工人也紛紛刨開門前的積雪，迎接著我們這群不速之客。
與內地的雪不同，海子山的積雪一般要等到次年開春時才有可能融化，如果再沒有人救援，一大幫旅客聚集在道班上，吃喝都成了問題。一轉眼三天過去了，就在大伙幾近絕望的時候，從山頂傳來了隆隆的馬達聲，原來，是當地公路養護部門派出的推土機在推雪，推土機的身后，是一條長長的車龍。
一次偶然的經歷，既見識了高原雪的狂暴，也深深的喜歡上了這片每年都要沉睡半年的土地，自然也喜歡上了這里的雪。
雪雖然是白色的，但它的美已經超過了固有的顏色。于是，盡管冬日寒冷，還是止不住人們對雪的盼望。其實不管內地也好，高原也罷，雪都是好雪，它帶給人們的，除了視覺上的享受，還有深深的寓意。畢竟，大雪過后，春天就離我們不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