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20年05月22日
◎谷雨
豌豆花的春天
也許是人為
也許是偶然
一株豌豆花遺落在窗前
那是一小撮黃黃的薄土
青黑色的石塊擠壓著生命
鋼藍色的野草
編織著密集的羅網
躲過了牛羊的齒啃
躲過了像鐮刀一樣雪亮
風快的危險
一個初秋的早晨
我看見她眨著藍白色的眼睛
背著自己的春天
爬上了我的窗臺
石橋村
多少次將你軫念石橋村
我童年的村莊
那時你沒公路
不流行漂泊
也沒有雙層臥鋪運送離別
你的鋤柄和犁尾被勤勞磨亮
汗水澆灌著五谷豐登
日落時分房梁上升起煙火
菜花金黃 一襲襲稻田的綠長袍
點綴著向日葵的金紐扣兒
當蟋蟀拉響秋天的絲弦
山坡披上一襲星星的睡袍
爐灰里的紅薯香透了夜晚……
石橋村啊 我愛你的美麗和寧靜
我也理解你面黃肌瘦的窮苦
生活打滿補丁的痛楚 當我
看見那么多健壯的青年從村中消失
你的大路小徑蹣跚著老態龍鐘
我忍不住流下淚來
上南湖
鳥聲剪碎 這湖上的黃昏 風
邁著細碎的步子在水上閃亮地行走
無名的惆悵在草梢上起伏 他想起
那么多背影 從大理石小徑上消失
啊 上南湖 多少青蔥的歲月
閃光的期待 沉入湖底 如水藻
在懷想中蕩漾 而你神秘
緘默 一泓瓦藍的沉靜
倒映著岸上的人事 和他坐在
岸邊大理石凳上的疲憊
失業 欠薪 每月30號的薪水
想念遠方的親人 大街上
陰森徘徊的流感……這些
構成他有著苦味兒的生活
在租來的空間里做夢
在工卡上描繪幸福的藍圖
體內一根過期的黑色枝條
正在努力 痛苦地抽芽
筑路工的思念
一只覓食的麻雀
一鏟，一掀
再一鏟，再一掀
一條公路卯著勁在祖國的版圖上延伸
正午的陽光在沙粒上滾動他的食指，
有些臟，彎成勾
刮一刮，臉上像蚯蚓一樣
往下蠕動的汗水
忽然，路基旁一叢茂盛的野油菜
綠晃晃地咬住了他的目光——家鄉的豆苗 怕是在女人的鋤下又新長了幾寸高的綠
大雪覆蓋石橋村
大雪覆蓋石橋村，
覆蓋石橋村的田野、山嶺和土屋
覆蓋了皺紋、曲折、掙扎和淚水……
被大雪覆蓋
覆蓋了山坡上的荒墳，
爺爺的，奶奶的，姑姑的
大雪飄啊，
還有幾塊墳地是留給親人的
我是漂泊的人，我的墳地在哪里
故鄉
我無法準確地言說故鄉
只能笨拙地說
故鄉是碧綠的菜畸肥胖的黃蜂
是八月晨間帶露水的的桂花
是父親拿木桶打回的冒著霧氣的
晨光 是田邊的草垛爐火旁的依偎
耕田人穿山越嶺的號子
是酒桌邊 通紅的醉話
洋溢在母親笑顏中的豐年 故鄉
是永遠為我醒著的一盞燈火
是我漂泊途中屢屢回首的旅店
夜深了 一襲夜色的黑長袍
故鄉是扣在山腰的一枚銀紐扣兒
那條小溪 是根銀亮的韁繩
套著村莊的馬車 向山外疾馳
故鄉是山坡上的幾叢荒冢……
多少年來 我對故鄉 總是
一邊懷念 又一邊遠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