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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來森

谷雨時節(jié)，不冷不熱，風(fēng)情大好。

谷雨前后，牡丹正開。牡丹，花大，花肥，華艷，如貴夫人，雍容華貴，誠然不虛也。所以，賞牡丹，自古以來，便成為一件風(fēng)雅的事。

顧祿《清嘉錄》：“牡丹花，俗呼‘谷雨花’，以其在谷雨節(jié)開也。諺云：‘谷雨三朝看牡丹。’無論豪家名族，法院琳宮，神祠別觀，會館義局，植之無間。即小小書齋，亦必栽種一二墩，以為玩賞……郡城有花之處，士女游觀，遠(yuǎn)近踵至，或有入夜穹幕懸燈，壺觴勸酬，迭為賓主者，號為‘花會’”。

此段文字，寫出了牡丹種植之普遍，更寫出了谷雨時節(jié)，游人賞牡丹之盛況。“穹幕懸燈，壺觴勸酬”，那景況，真是盛喧，也真是沒有辜負(fù)牡丹的那份華美。

我去茅茨小鎮(zhèn)看牡丹。牡丹一園，園不大，也只有幾百平方。可是，牡丹花色大備，多為深紅、淺紅、大白、淺綠。深紅色的牡丹，花色深厚、凝重，給人一種春日遲遲的慵懶感；淺紅色的牡丹，花色清淺、飄逸，給人一種春意融融的煦暖感；白色的牡丹，則純?nèi)灰话祝珴擅髁痢⑸⒁缰摤摰墓饷ⅲ屓说X春光美好；淺綠色的牡丹呢，淺綠浮漾于白，是春天里一宵醉人的春夢。

園林管理者說：“牡丹園里還有黑牡丹，只是還沒有開，也看不出來。”讓人難免生一份遺憾：我來早了，黑牡丹開遲了。

但還是覺得好，“谷雨三朝看牡丹”，看過了牡丹花，你就會覺得：春意更濃了。

谷雨時節(jié)，清明已過，“明前茶”也上市了。

于是，品新茶，便是一件風(fēng)雅的事了。

鄭板橋有一首七言詩，詩曰：“不風(fēng)不雨正晴和，翠竹亭亭好節(jié)柯。最愛晚涼佳客至，一壺新茗泡松蘿。幾枝新葉蕭蕭竹，數(shù)筆橫皴淡淡山。正好清明連谷雨，一杯香茗坐其間。”

鄭板橋可真會享受生活。天氣不風(fēng)不雨，晴和美好；有客人來訪也好，獨(dú)坐書齋也好，面對蕭蕭新竹，談會兒天，畫幾筆畫，都愜人心意。最重要的是，還有新茶可品，一飲一品，舉止優(yōu)雅，神情悠然。透過眼前竹林，可以望見“遠(yuǎn)山”，望見遠(yuǎn)山上蔥翠的茶園，望見茶園中十指纖纖，揮手不停的采茶女。

這便是春天，這便是春意。春意足，春意濃，盡在一杯新茶中。

目中所見，心中所思，正應(yīng)了陶淵明那句話：“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真意”何在？“真意”多多，春有多濃，“意”就有多濃，說不盡，故爾，“忘言”最好。

“谷雨前后，栽瓜種豆”，谷雨時節(jié)，耕新田，種五谷，更是一種上好風(fēng)情。

一人，一犁，一牛，曼聲一喝：“伊利阿拉……”春牛踽踽前行，耕犁翻波逐浪，犁下，新鮮的泥土浮漾開來，陣陣的泥土香漫溢著，讓人覺得真是美好。耕得累了，就在田頭休息。犁耙插在田頭，黃牛臥于田頭，人則坐在田頭上，抽起一袋旱煙，煙絲繚繞—靜，一種勞作之余的靜，讓人但覺歲月安好。

那是一道風(fēng)景，是一幅“春耕圖”，再好的畫家，也難以畫出那一份生動，也難以畫出那種迷人的泥土香，還有那份歲月的靜好。

播種五谷，所有的農(nóng)人，都忙了起來。躬身的，彎腰的，刨窩的，散肥的，下種的，耬耙的……滿野都是布散的農(nóng)人，滿野都是春播的風(fēng)景。

你道風(fēng)雅否？真?zhèn)€是風(fēng)雅——那是一種農(nóng)人特有的風(fēng)雅。

士大夫，只能成為這份風(fēng)雅的觀賞者，然后，形之于詩文，繪之于畫幅，最終，成為文化、文明的風(fēng)雅一脈。

谷雨時節(jié)，風(fēng)景大好；風(fēng)雅事，亦多多——自是風(fēng)情郁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