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21年11月14日
◎?qū)m鳳華
“風(fēng)清露冷之夜，在林邊獨自漫步，聆聽松蟲、鈴蟲、紡織娘在林中鳴唱，那無數(shù)細(xì)碎而甜美的歌聲，如秋雨輕撫大地。”德富蘆花精妙的筆觸，讓人感到秋意恣然，像一位姽婳的琴女，姿容清麗。
閑暇歸鄉(xiāng)，穿過村前那片楝樹林，邂逅一方秋水塘，我真切地感受到一種深刻的靜穆，從漢唐古韻中走來。晚秋的風(fēng)，吹出一份清明和涼爽。我深陷于一塘秋水中。
秋風(fēng)起，秋水瘦，仿佛美人褪去雍容華服，換上淡雅素裝，亦如舞動長袖的青衣，低吟淺唱，輕舞霓裳。秋水塘，鏡子一樣，映著岸邊小屋、繁密柳樹和黯淡天空。叢生的雜草，線條簡練，如林風(fēng)眠的畫。夕光中殘荷搖曳，既作飄搖之態(tài)，又呈裊娜之姿。草叢里撒著各色秋菊，袒露著青春和微笑，于蕭索中纏綿了秋意。
秋水塘邊蘆荻蕭蕭，紅蓼傍水，花開如荼，映水而放，玄遠(yuǎn)而飄逸，發(fā)幽思之想。岸邊菰蒲，沉郁祥和，快然自足，一派渾然。蘆花擎著潔白的信念，訴說著落寞和滄桑，像一片片燦爛的微笑，將野地的清苦和寧靜濃縮成亙古的沉默。桂花隱在其中，其沉斂的詩人氣質(zhì)，極具風(fēng)度與內(nèi)涵。
塘邊橫陳著幾棵蒼老的苦楝樹。苦楝盡力伸展腰肢，向我展示著一種動感與奔放。風(fēng)過處，葉片簌簌而下，翩躚曼舞，喜悅中流瀉些許哀怨。夕陽揉碎塘里，星星點點的橘紅，小魚樣在水面上跳躍。夕陽凄婉，如一曲月樓上的縹緲鳳簫，一聲縈繞碧空的悠長雁鳴。
小屋簡陋，柴門虛掩著。村婦蘆葦一樣，身姿娉婷，在竹樁碼頭上打撈水花生、水浮萍。屋后長著一大片蘆竹，竹葉枯黃，蕭瑟寂寥。沒有一絲風(fēng)，周遭一派平和。
塘水清癯，苔上紋痕深淺不一，密布光陰匆遽的隱語。塘水有時是透明的深藍(lán)，將四周蘆葦、雜樹的影子作為陪襯，有時又化成稠厚的墨綠，將天光云影隱匿在絲絨般的秋水里。清新雅致的氣質(zhì)，令人想起瑞士少女峰下比油畫還要鮮活多彩的布里恩茨湖。
這塊清水塘其實是大地的慧眼，是村莊的靈魂，給村莊增添了神韻和靈性、風(fēng)采與光澤、生活與活力。當(dāng)夜色濃墨般浸染萬物時，她會默默地回憶，默默地感動。清泠的寒意侵襲肌膚，一股難抑的感奮從腳底傳遍全身。我佇立塘邊，如同一棵秋樹，站在久遠(yuǎn)的歲月里。
此時，喧囂和繁雜滌蕩無存，巨大的岑寂令人意識模糊縹緲。想到古村、紅袖、檀香、清簫，越發(fā)覺得秋水撩人。沒有柳宗元筆下的凄神寒骨、悄愴幽邃的凄涼。這靜穆足以蕩滌心頭塵滓，悠然進(jìn)入“心凝神釋，與萬化冥合”詩化意境。
“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滿衣。興來無遠(yuǎn)近，欲去惜芳菲。”秋塘的風(fēng)景沁入內(nèi)心，靈秀、自然，那是唐詩的清雅、宋詞的婉約，是豐盈的畫面、動人的輕歌。走進(jìn)那片空闊澄明的靜穆，獲得一種體察細(xì)微、幽深玄遠(yuǎn)的清雅樂趣，一種寧靜、純凈的喜悅。
這時，一輪皓月蹲在枝杈間，如一面鉑金的鑼。幾顆星子偷窺著寧靜的村莊。再次回眸，那一方秋水塘，于靜穆中飽含著溫情，飽含著殷殷期盼。
秋水靈動而委婉，祥和而靜謐，心中充盈一泓秋水，感悟滄桑榮辱。這一方秋水塘，宋詞小令般，雅致溫婉，淳樸本真，帶給我的清歡，蓮花般冉冉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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