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21年05月14日
◎李左人
下馬立威
鐘秋果說：“為了度荒，辦事處號召百姓上山打獵應(yīng)急……”
格絨珠杰接嘴道：“領(lǐng)地里的森林、荒山，雖說屬部落公有，但打到獵物必須拿到官寨剝皮開膛，留下獸皮和兩只后腿。”
王中憤憤不平，質(zhì)問：“人家用自己的火槍打獵，為啥獵物要歸你呀？”
格桑解釋：“這是明正土司祖上立下的規(guī)矩，直到現(xiàn)在百姓仍然自覺遵守。”
從前，土地、山林、草場、河流屬土司所有，改土歸流收歸清廷，皇帝被推翻，便成部落公有，由本布管理。公有山林不準平民打獵，公有荒地不準平民開墾，這種風土規(guī)矩一時難以改變。鐘秋果對頭人們說：“面對大災(zāi)，你們都打個讓手。捕獲的獵物，獸皮歸土百戶，整個身都讓百姓拿去，也算是行善積德嘛！”
胡仁濟道：“格桑，你再帶一次頭，支持百姓打獵度荒！”
格桑想了想，說：“好吧！”
下面卻無人應(yīng)聲。鐘秋果盯了一眼扎西旺吉，他忙站起身說：“鐘特派員胡縣長所言極是，今年就恁樣吧。你們大家說呢？”
“好吧，今年就恁樣！”多吉、丹增、俄喜納和格絨珠杰都跟著表態(tài)。
鐘秋果宣布：“除打獵外，還動員村民上山采香蕈，挖鹿耳菜、野菠菜、冬寒菜，采摘松子、核桃。扎壩漫山遍野是寶，肯定能順利度荒！”
接下去，鐘秋果講第二步工作，催交今年應(yīng)納地糧。
胡仁濟說：“我在縣財政科查過了，今年扎壩的地糧顆粒未上。”
多吉道：“打箭爐李軍長宣布免扎壩三年糧，公文在丹增那里，可以呈驗。”
丹增點頭：“是我收撿著，要不要我……？”
胡仁濟瞪了他一眼，丹增立即把話吞了回去，不敢正眼相看。
格絨珠杰嚷嚷道：“去年前年,十多萬軍隊在這里打仗，征糧派烏拉，生產(chǎn)沒法搞，今年又天干，莊稼顆粒無收，百姓早揭不開鍋了，哪還有糧食上交！”
多吉說：“百姓確實交不起地糧了，請求特派員按李軍長的許諾免了吧！”
鐘秋果做了個手勢，要大家安靜，說：“我知道，這些年兵連禍結(jié)，百姓糧柜見底，度日艱難。十六軍李抱冰軍長說給扎壩免三年糧，他倒是一片好心，體恤民情，可惜沒這個權(quán)力。部隊是打仗的，政府才管征糧征稅，他的公文就是一張廢紙。”鐘秋果否定了中央軍軍長的決定，看似風輕云淡，卻是不怒自威，鎮(zhèn)懾全場。“作為大后方的康藏，不全力支持前方，動輒免糧，想當亡國奴呀！今年確實遇到天干，但夏糧早已成熟，并非顆粒無收。免征糧稅，按程序應(yīng)由縣政府根據(jù)受災(zāi)情況提出減免意見，呈訴建省委員會審批。現(xiàn)在建委會特派員辦事處在這里，手續(xù)從簡，我們定了就行了。我宣布：扎壩糧稅按往年的一半上交，無糧者可折合藏洋繳納。所交錢糧，以發(fā)放賑款救災(zāi)糧的名義返還，絕不帶走一粒糧一分錢！”
鐘秋果說得在理，頭人們一時語塞，會場鴉雀無聲。
格桑說：“去年紅軍走后，木汝娃搶劫了扎壩一千頭牛，三百只羊，百姓一貧如洗。若要我們上糧，必須叫木汝娃賠償牛羊，否則不能遵辦！”
格桑的話綿里藏針，有要挾意味，上扎壩頭人隨聲附和：“是啊是啊！”
“糧稅是國家課稅，豈能與搶劫案混為一談！”鐘秋果往桌上一拍，蓋碗茶的蓋子往上一跳，茶水四濺。“你們想借故抗糧嗎，有幾個腦袋？”
頭人們見特派員態(tài)度強硬，嚇得直說“拿梭”“拿梭”“不敢抗糧”。
鐘秋果說：“有關(guān)搶劫之事，由胡縣長負責盡快審理；地糧已減免了一半，一個月內(nèi)——就是秋收后，必須繳納。”
胡仁濟叼著煙，從文件包里掏出幾份材料，虛著眼說：“你們上個月呈送的狀子，我已看過。那就后天，我親自訊斷，地點在俄疊土百戶官寨。格絨珠杰，你回去立馬派人通知單戈熱登，要他按時參加，扎壩所有頭人都不得缺席！”
格絨珠杰點頭答應(yīng)，扎西旺吉、格桑也跟著附和，另外三人卻未吭聲。
鐘秋果正納悶，俄喜納開腔了：“胡縣長，木汝娃只搶了上面三個部落，我們——雅卓、夾拖、各底是不是可以不參加？”
胡仁濟說：“與你們無關(guān)，就不去吧。”
丹增是單戈熱登的女婿，多吉怕沾惹木汝，都不想摻和，立即連聲應(yīng)承。
鐘秋果說：“下面講第三步，編查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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