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19年07月22日
◎慕然
家里太多“無用”的東西，實在沒地盤可放，我讓母親全部扔掉，她總是像護命似得保住。
初春，陽光灑在陽臺上，掃走了冬天的慵懶，母親又打開衣柜，解開包袱，頓時樟腦的氣味彌漫開來，取了衣服，小心地擺到陽臺上，掛在陽光里。這些衣物大都是七八十年代的，帆布褲子藍軍裝，衣物中還夾著幾個剪刀、斷了的發卡等小物件。母親用手輕輕拍打衣物，迎著光，撒下點點灰塵，一件件在陽光中，露出點點斑駁，看得我恍如隔世一般。
母親取出一條紅白相間、粗糙而略厚的圍巾圍在了頭上，圍巾的邊緣還印有某某毛巾廠幾個字，對著鏡子欣賞個沒了。“這條紅圍巾，是我自己攢錢買的隨嫁物品，當年，你爸騎著自行車把我娶回家時已是初冬，我戴的這個頭巾擋擋風寒……”透過鏡子 ，我仿佛看到了那個圍著紅圍巾初嫁的少女，很美，很美。這條圍巾在平淡如水的日子中默守著青絲染白發，見證著父母走過蓬勃的朝陽、牽手夕陽的余暉！
“你看，這件灰色翻領上衣，是你姥姥跑了幾里山路，找鄉上最好的裁縫做的，那年，我18歲，剛剛參加工作，布還是托了好幾層關系在縣里供銷大樓憑布票購買的，當年可是最時髦的款式，平日極少穿，偶爾有重要場合，才會穿在身上……”這時，母親她低頭輕嗅，透過眼神可見她仍心生漣漪。一件上衣，親情無限，卻恍惚如昨。雖然，姥姥去世得早，但，那這件上衣讓我有了那個不曾謀面的外婆的記憶。
“這咖色印花毛毯，是你姥姥曾經用過的，當年挨餓的時候，你姥姥曾經用這個毛毯換了糧食，救了一家人的命，條件稍微好轉后姥姥又把它贖了回來。后來我到外地讀書，也多年用這個毛毯。”
過了一會，母親的視線停在了一件黃色毛衣上。我小學畢業前參加過一次合唱比賽，我被班主任推選為班級領唱，指定服裝就是校服褲子，黃外套。可翻遍衣櫥，我也沒能找到一件黃外套。母親不知怎的，突然記起壓箱底的幾團細毛線，恰好是黃色的。母親決定親自動手為我織！幾天后，毛衫呈現在我眼前，驚艷極了。我穿著它站在舞臺上，昂首挺胸，聲音特別清朗明亮。
包袱里的舊衣物母親都能細細道來，每一件的背后都有一段故事，這件件舊物，如同一張張記憶的底片，在歲月的沖洗中漸漸地還原清晰，又如一朵朵五彩繽紛的煙花點綴了空寂的夜空。
有人說：舊物，是寄存在生命里的溫暖。盡管，它可能已經破敗或陳舊，但它們留存的時光，總是以寧靜的手勢，撫慰著我們想念土地和親情的心靈。
母親舍不得扔掉的不是舊物件，而是那段記憶，而記憶，不僅僅是只放在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