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布加他 陳學義 文/圖
有“千碉之國”之美譽的丹巴縣是中國碉樓遺存分布最集中、數量最多的一個縣。其中又數小金河左岸的中路鄉、大渡河左岸的梭坡鄉兩地的碉樓數量為最。梭坡鄉有碉樓175座，中路鄉有碉樓88座，兩鄉的碉樓占全縣碉樓總數的47%。如今，屹立于墨爾多神山之下、大渡河畔的古碉，向人們娓娓訴說丹巴千碉在乾隆平定金川戰役中幸存之謎。
這要從清乾隆年間第二次金川之役南路戰場的首戰說起，清乾隆平定兩金川之前，位于兩金川的大金川(今四川阿壩州金川縣)、小金川(今四川阿壩州小金縣)、章谷(今四川甘孜州丹巴縣)一帶千碉林立。丹巴縣位于大、小金川河下游交匯處，境內的中路、岳扎、半扇門、太平橋四鄉散布在小金河兩岸，中路歷史上為明正土司領地，其余三鄉為小金川所轄。第二次金川之役，初清軍從西、南兩路進攻小金川。而從章谷以東渡甲楚河(即大渡河)，溯小金河而上進取美諾（今小金縣美興鎮），此為清軍南路進軍路線，也是平定金川的重要戰場之一。小金川險要的地形與遍布險要之地的碉樓、石卡、木城共同構成堅固的防御體系。清軍在攻打碉樓時，動用了先進的兵器——大炮，乾隆帝下旨組建攻碉的特種部隊健銳云梯營，派精通測繪的葡萄牙耶酥會士傅作霖前往金川前線測繪，提高大炮的命中精度。大炮對碉樓的摧毀作用非常明顯。據清代內府寫本《平定兩金川方略》記載，第二次金川之役，清軍共克碉樓2400余座。其中，南路戰線自1771年8月清軍從章谷開始進攻小金川至1772年12月，方攻入小金縣邊界，此間距離不過36公里，卻耗時達1年零4個月，戰況異常激烈。
大、小金川、章谷三地卷入戰爭漩渦中，兩金川的碉樓遭到摧毀。大、小金川兩地的碉樓大部分毀于戰火，而位于大、小金川下游的章谷雖經歷第二次金川之役，卻神奇地保留下上千座碉樓。
1770年4月小金川土司派兵攻掠沃克什土司色達克拉寨落、牲畜。1771年6月大金川土司發兵占據革布什咱，小金川土司出兵搶占明正土司所轄的中路、梭坡、納頂、邊古等地。8月清廷發動第二次金川之役，提督董天弼帶兵由西路進兵，總督阿爾泰率兵由南路夾攻。阿爾泰駐打箭爐、命游擊宋元俊屯兵甲楚河南岸。河北岸已有小金川土兵布防，甲楚河水流湍急，河面沒有橋梁，渡河工具僅有牛皮船，牛皮船無法承載清軍大軍渡河，清軍趕造木船作進攻準備。因巴底、巴旺土司邊界與納頂相連，游擊宋元俊密令二土司出兵從納頂山后下壓夾攻。10月木船造竣，游擊宋元俊帶領都司李天佑等用棉簾遮護木船搶渡甲楚河，巴底土舍、巴旺土婦派兵1500名從納頂山后下壓。小金川土兵在清軍大舉進攻面前，倉惶退兵。清軍從容渡過天險甲楚河，收復被小金川占據的納頂、邊谷。清軍連日進攻收復中路、梭坡等五處，攻占格宗等四處。清廷隨即將收復的中路、梭坡的老百姓、碉寨仍交明正土司管轄。
南路清軍首戰即成功搶渡甲楚河，收復中路、梭坡。此戰非小金川土兵怯弱，根本原因在于小金川土司雖占據中路、梭坡，卻沒有把兩地作為防守重點，防守兵力單薄。據《清實錄藏族史料》記載，阿爾泰在此役向乾隆帝呈報的戰果為：“殺死小金川大頭人一名、小頭人二暨賊番二百名，生擒五十余。我兵陣亡二名，帶傷四十余名。其明正土司碉寨七百余所，已全克復。”乾隆皇帝對阿爾泰所報戰果不屑一顧，認為有虛報之嫌。從這份夸大的戰報說明，清軍攻打中路、梭坡沒有遇到象樣的抵抗。接下來清軍攻打岳扎，遭遇小金川土兵頑強抗擊。清軍隨軍攜帶的大炮為靖遠、劈山等尋常炮位，對高大的碉樓沒有威脅。清軍進攻不利，趕鑄三千斤重的大炮轟擊堅碉。費時一月余，摧毀碉樓攻占岳扎。從收復中路、梭坡及攻占岳扎兩場戰斗看出，清軍進攻中路、梭坡時，小金川土兵人少勢單，沒能據險固守。慘烈的戰爭中有時也有機緣與巧合出現，正由于小金川土兵在中路、梭坡的防守兵力單薄，導致清軍攻奪兩地時戰況不激烈，這些偶然因素成就了中路、梭坡，使其成為經歷第二次金川之役大戰，全境碉樓得以完整保存下來的幸運兒。
1773年1月，清軍攻占小金川土司官寨美諾后即開始進軍大金川。7月，小金川土兵攻破木果木西路清軍大營，清軍慘敗,統帥定邊將軍溫福戰死。乾隆皇帝十分震怒。下旨增兵兩金川外，令定邊副將軍阿桂回兵美諾肅清小金川地面。清軍在碉樓這一堅固的防御工事面前飽嘗敗績，傷亡慘重。清廷上下對碉樓談虎色變，必欲毀之而圖后快。阿桂在奏折中奏及小金川肅清地面的結果:清軍清查處置了投降的老百姓；舉火焚燒美諾、底木達、美都喇嘛寺等地的碉寨，令兵丁拆除大火燒不到的碉寨。“于當噶爾拉至章谷后路一帶，將小金川……碉寨進行燒毀。……并派兵在達烏（今丹巴縣半扇門鄉大烏壩）、翁古爾壟（今丹巴縣半扇門鄉）等處防剿。將河以南之拉約寨（今丹巴縣半扇門鄉臘月山）痛加剿戳，焚燒寨落”，奏折中提到的 “當噶爾拉至章谷后路一帶”，系指大、小金川交界處至丹巴三岔河一帶，包括小金川全境，丹巴境內的中路、梭坡、岳扎、半扇門、太平橋等地均納入其中。岳扎、半扇門、太平橋等地的碉寨再次被毀，成為一片廢墟。而中路、梭坡經清軍收回業已交明正土司管轄，明正土司對清廷十分恭順，派兵參與第二次平定金川之戰。清軍對中路、梭坡的碉樓網開一面，兩地遂成為清軍肅清小金川地面的例外。幸運之神就這樣又一次降臨到中路、梭坡頭上，滿山遍野的碉樓得以完整保留。為人類留下研究大渡河上游古代少數民族歷史文化和古代少數民族建筑的最珍貴的“活化石”。
